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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姚专栏 | 反思疫情防控要小心“后见偏差”(原来“马后炮”有此学名!)

姚耀军 启研Economics 2022-12-31


本文原刊发于澎湃商学院(2020年4月9日)2247个字,细读大约需要6-8分钟。

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导读

耀军教授的这篇文章是去年4月刊发的。这一年多来,我国的疫情防控无疑是相当成功的,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。尽管如此,今年以来,时不时还有各地的疫情防控出现状况,如最近南京禄口机场的聚集性疫情导致delta变异新冠病毒席卷全国。面对全国网民的口诛笔伐,相信相关地区有关部门日子并不好过。在各种批评声中,是否存在本文所说的“后见偏差”或者说“马后炮”呢?我相信是有的,而这并不有利于我们真正吸取教训、改进防控效率。疫情防控从长期来讲,就是一笔经济账,大量的社会资源用于防控,无非是想要避免疫情一旦爆发带来更大损失,但疫情防控本身也是巨大消耗!如何平衡得失?如何高效防控?这都需要大量专业研究的支撑,而本文所批评的“后见偏差”则是应该极力避免的。
启研学社 杨奇明2021年8月5日于杭州下沙·海聚中心




生活是正着来活,

却是倒着去理解。


19世纪丹麦存在主义哲学家索伦·克尔凯郭尔的这句名言,十分深刻地预示,后见偏差具有顽固而普遍的特征。中西文化均有描述后见偏差的俚语俗谚,其实正是这一特征的体现。在中文中,有俗语“事后诸葛亮”。与此相应的是,英文有俚语“星期一早晨的四分卫(Monday morning quarterback)”——这是美国人常用的一句俚语,其字面上的意思是,“星期一的早报总会对四分卫在昨日球赛中的表现进行‘前瞻性’评论”,用来讽刺那些放马后炮的人。

虽然人所共知、中西皆然,但后见偏差获得严肃的科学研究,却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事。当今全球著名的风险分析学者、卡耐基梅隆大学教授巴鲁克·费斯科霍夫,被学术界公认为研究后见偏差的第一人。在那个年代,他还是以色列希伯来大学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研究生,其指导老师是行为经济学的两大奠基人——丹尼尔·卡尼曼与阿莫斯·特沃斯基。针对后见偏差,费斯科霍夫展开了一系列实验研究,其中如下两个实验尤为著名。

在一个实验中


研究者向被试呈现他们并不熟悉的历史事件。例如,19世纪英国人与尼泊尔的哥尔喀人之间的战争。在简短描述了这个事件后,研究者列出4种可能的结果:英国人战胜;哥尔喀人获胜;双方战和但英国人获得殖民地;双方战和而英国人未获得殖民地。最后,研究者要求被试在先见(也即不将战争的实际结果告知被试)与后见(也即首先将四种可能的结果作为实际结果随机呈现给被试,然后要求被试假定自己根本不知道实际结果)两种条件下,对四种可能结果成为事实的可能性进行评定。实验发现:后见条件下的被试对实际结果出现的评定更有把握。

另一个实验


开始于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出访北京和莫斯科的前夕。研究者要求被试预判此次访问出现某些结果的可能性。这些结果包括:尼克松总统与毛泽东主席至少有一次会晤,美国计划在北京建立大使馆,一群苏联犹太人会因为企图与尼克松对话而遭拘捕,美苏两国同意签署一份太空联合计划,等等。研究者等到尼克松总统出访一结束,就要求之前那些被试回忆其在总统出访前夕所作出的预判。实验发现:一旦某个结果在事后确实出现(未出现),被试就倾向于回忆,自己在当初就已经预判其发生的可能性较大(小),而事实上,当初预判的可能性根本没有那么大(小)。这表明,被试通过事后重构记忆,会产生“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将这样”的错觉。

在很大程度上,后见偏差源于人类是“喜欢找规律、讲故事的动物”,极度厌恶生活在一个缺乏控制感的世界里。在事件发生之后,通过让我们相信自己其实对事件已有相当的了解,甚至有所预见,后见偏差能够帮助我们重拾控制感,进而舒缓我们的焦灼不安,产生抚慰作用。后见偏差诚然具有适应性的一面,但行为经济学认为,其更是一种非常有害的认知偏差。具体来说,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:

首先



后见偏差代表了成功学习和判断的黑暗面,因为当人们越确定自己一直知道某件事情时,就越少有兴趣去探究还需要知道什么,以便对未来作出更准确的预测。例如,一项研究发现,当医生被告知检测报告是针对一名死去的病人时,他就倾向于认为这个病例会比实际更容易诊断——“我早就知道这是致命的××病”,结果导致他从该病例中实际所学要远少于他本可以从中学到的东西。


其次



后见偏差非常不利于正确评判决策者的决策行为,因为观察者倾向于根据事件结果而非决策过程的合理性来进行评判。社会心理学家戴维·迈尔斯对此曾举过一个经典例子。在“9·11”事件发生之后,美国参议院的一份调查报告列举了不少有助于预测袭击的重要线索,结果导致人们对反恐机构大加指责——在线索如此清晰的情况下,“为何不把这些有用的线索联系起来呢?这些笨蛋在干嘛?”其实,看似十分清晰的线索仅在事后才显得很刺眼。在事前,那些点滴有用的信息被堆积如山的无用信息所包围——是的,在“9·11”事件发生之前的六年中,竟然有68000件事情让反恐机构毫无头绪。


最后



后见偏差也让人们大大低估了运气的作用。在分析后见偏差会导致过度自信,进而催生金融市场的资产泡沫时,201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伯特·希勒指出:“后见偏差造成人们误认为这个世界容易预测,而实际上并非如此。”其实,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快速蔓延属于一个比较典型的黑天鹅事件。正如纳西姆·尼古拉斯·塔勒布在超级畅销书《黑天鹅》中指出,黑天鹅事件是意料之外的大事件,但尽管其具有意外性,人的本性却促使我们在事后为它的发生编造理由,并且或多或少认为它是可解释和可预测的。



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既是对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的一次大考,也是对国家动员力、组织力、执行力的一次大考。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,目前我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已取得阶段性的重大胜利,在全世界面前交出了令人敬佩的“中国答卷”。当然,从事后来看,我们的疫情应对工作也并非完美无瑕,而对不足之处进行深刻反思,既十分必要,也十分重要。但也要认识到,即便是在此时此刻,我们对新型冠状病毒与疫情演变规律的认识仍十分有限,更遑论当初。总之,要把反思建立在理性基础上,并谨防后见偏差,这样才能让反思产生最大的价值


企研数据创始学术顾问 · 耀军


姚耀军,1976年出生,湖北利川人,浙江工商大学金融学院教授,博士生导师,浙江省高校中青年学科带头人,浙江省首期之江青年社科学者,企研数据创始学术顾问。曾获中国制度经济学年会优秀论文奖、全国金融硕士教学案例大赛优秀案例奖、浙江省高校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、《金融研究》优秀论文奖、《财经研究》创刊60周年优秀论文一等奖等荣誉。担任《金融研究》《财经研究》等多个学术期刊的审稿专家。研究领域:金融发展理论与实证、应用计量经济学。

邮箱:yaoyaojun@163.com

代表论文:

[1]姚耀军,施丹燕.互联网金融区域差异化发展的逻辑与检验——路径依赖与政府干预视角[J].金融研究,2017(05):127-142.

[2]姚耀军.制度质量对外资银行进入的影响——基于腐败控制维度的研究[J].金融研究,2016(03):124-139.

[3]姚耀军,董钢锋.中小企业融资约束缓解:金融发展水平重要抑或金融结构重要?-来自中小企业板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[J].金融研究,2015(04):148-161.
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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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 姚耀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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